別惹老實人發火

別惹老實人發火

《別惹老實人發火》的作者為王小慶。本書通過傳統和現代、農村與城市相結合,很好地反映了如今的世象百態。

一、關於作者

小說集封面小說集封面
王小慶,福建省武平縣人,大學學歷。現供職於中共龍巖市委政研室。高中一年級在《文匯報》發表散文《墟市的一角》並獲全國徵文二等獎起,陸續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作品》、《福建文學》、《福建日報》等各級報刊發表千餘篇各類體裁文學作品。出版短篇小說集《別惹老實人發火》。系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龍巖市作家協會常務理事、閩西文學院聘任作家。

二、相關評論摘選

1、紅土地文化與客家文化的交響

張惟
當年我還在主編《閩西文叢》,就發現了這位來自武平梁野山下的文學青年的才華,他現在已經茁壯成材了。最近文學界有人熱炒所謂“70後”的作家群體是“老去,還是在路上?”但我看到從閩西一縣之地的梁野山下走出來的60年代末和70年代之交出生的作家,王小慶和他的老鄉鍾兆雲、周大文以及年紀稍長的練建安、鍾德彪一起,卻正挾故鄉梁野的雄風,馳騁於當代文壇,新作不斷,快哉如風。不禁引起我的思考,這是為什麼?我以為這是得益於信念的執著。閩西的作家群始終執著於紅色經典創作和客家文學特色,通過至今連續不斷的紅土地"藍海洋筆會,又更有力地融入了文化的海西。自改革開放以來,一往無前,樂此不疲。
王小慶這位來自梁野山下,來自“中國空軍之父”劉亞樓和原中國文聯黨組書記林默涵的家鄉的青年作者,他的作品展現的仍是紅色經典創作的厚重和客家文學的魅力,這是閩西紅土地作家群沖向中國文壇的特色所在。上世紀50年代出生的散文家、閩西作家協會副主席黃征輝正當盛年,他在文學上不但沒有“老去”,而且散文創作正走向成熟、燦爛,由他對王小慶的作品有較細緻的藝術分析和評論。我草草寫上這幾句話,權當引子罷了,發論不當之處,謹就教於作者和廣大讀者。
(張惟 祖籍福建龍巖,1932年父母由印尼歸國途中生於新加坡,1949年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閩粵贛邊縱隊文工團。現為中國作協會員,福建作協全委委員,閩西作協主席,著有散文集《蘆溝橋畔》、長篇小說《中央蘇區演義》、傳記文學《愛國者王源興》、影視劇本《血與火的洗禮》等作品10多部。)

2、惹惹慶牯這個老實人

在九寨在九寨

黃征輝
“慶牯”,是王小慶作品裡出現的人物,我估摸,這與小慶的名字可能有點兒瓜葛。問他,果然,家鄉有人喊他“小慶牯”。小慶有一篇小說,叫《別惹老實人發火》。乍見這個題目,便十分地喜歡。很別致,勾人嚼味。這次比較集中地讀了小慶的短小說,最看好的是這一篇。看他文後標的日期,是今年前些時候寫的。是不是表明,小慶多年來對小說的眷戀以及反覆的磨練,得到了好的結果,或者說,由量變到質變,他悟出了一些作小說的道道?我想,小慶的心裡是有數的。
《別惹老實人發火》顯露了幾千字的短小說能夠抓住人的奧妙。它敘述小人物“山狗”維護自身“尊嚴”(面子)的故事。“山狗”的女人被人“吃了豆腐”,他磨刀霍霍,並動身上路,欲殺人雪恥。懸念在前,事件起伏迴旋,一波幾折。讀者心情緊張地跟著故事走,到最後,釋然、怡然。沒有生硬做作之感。一組鄉土人物形象鮮靈,心理的拿捏刻畫,細膩而到位。語言的質感很強。敘述顧盼生姿。視角定得好。故事的背後,觸及了人性中最敏感、最脆弱的穴位,意蘊不淺。代表了作者小說創作上已然成熟的筆力。這般水準的小說如果有一批,那陣勢就可觀了。小慶原先在小縣城從事新聞寫作,爾後供職在市機關。他的取材於機關生活(或曰“官場邊緣生活”)的小說,如《遲德茂的幸福生活》、《迷航》、《故事的背面》等,雖未能做到神完氣足,卻不乏出彩之處。他在小說里體現了對生活萬象用心觀察、整合、提升的能力,揉入了自己雖還年輕卻不單色的人生況味,寄寓了對於這個塵世的價值理想。“……想起昔日的勾心鬥角,爭名奪利,他覺得的確有點荒唐。實在不應該啊,本來兩人是比兄弟還親的。人是什麼呢,換一個場合,什麼都不是。”看到這樣的文字,會讓人一時忘記了是在讀小說。
小慶性情溫和,矜持少語,正直善良,是一個符合通常定義的老實人。他的文字總體面貌偏向“老實”。然,做人要老實,為文卻不能“老實”。文似看山不喜平。不論何種文體,主旨的開掘都須儘可能深一些,意蘊儘可能豐潤一些,語言文筆更調皮活潑一些,繞樑的餘韻再悠長一些……好了,打住。再說下去,可能就真把小慶這個老實人惹得發火了!(黃征輝系中國作協會員、閩西作協副主席)3、世事人情慢慢看

詹鄞森
在《別惹老實人發火》(海風出版社出版)一書中,王小慶為我們徐徐張開了一幅鄉村風俗畫。一些俗人、俗事慢慢走來,多管閒事的老傢伙、一輩子惦念著死者留下紅肚兜的老人、離離奇奇的愛情……把我們慢慢引入王小慶設定的轂中,他把這些故事放在我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客家土地上,我們就感到了幾分親切、熟悉,也讓文字充滿了鄉土氣息。我們隨著王小慶,到他的老家做客,仿佛腳步踩在細細的圳子旁,繞開路面張牙豁嘴的石頭,啃著又硬又韌的番薯乾,踩著地上的雞屎鴨糞,踩著誰丟了的拖鞋……這都是王小慶描寫的場景,我們仿佛回到小時候的鄉村。久居城市水泥鋼筋空間的人們,企圖在淳樸恬靜的田園風光中返璞歸真,回歸自然。人們這才發現,時光不可以倒流,人們只有一聲嘆息,掩卷而思。王小慶是善於營造氣氛的,他的鄉村描寫,是真實的,這也是小說的魅力所在。我們現在常常看到的偽散文,把鄉村描述得像天堂,像春牛圖,其實,只是人們的一廂情願罷了。
王小慶在“香村系列”中,為我們營造了一個值得回味的客家小村,把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和事一一牽進來。時間往前,跨過了他爺爺的年齡,往後,就是現在。他關注底層人物的生存,關心小人物的命運。他秉承了“五四”時期作家對底層社會的關懷,“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以悲憫的心情,自顧自地講述他的鄉村故事。他嫻熟地駕馭文字,舉重若輕,把幾十年的大事、小事巧妙地融入其中,以一個個小場景、小人物,表現近一個世紀以來波瀾壯闊的社會畫面。長征,戰爭,“文革”,改革開放,現代化建設,都有所涉獵。讓讀者跟著他一起喜怒哀樂、心中念念。在這些小說中,王小慶並不老實,他敢於讓一個老實人因為別人摸了他老婆的奶子殺人,敢於在慘烈的阻擊戰前讓一個戰士為戀人被戰友奪去而拚命,敢於抖出“我”這個小男人對村姑的暗戀,也寫了老實人被逼無奈時的一次次反抗……在這裡,他突出了人性的一面,表現了他的人文關懷,讓人像人,有血有肉,也讓我們讀出了縷縷味道、種種酸楚。
王小慶的語言風格是樸實的,好懂,不晦澀。文中時常穿插客家話、土話,讓客家人讀來多了幾分親切。我們看過了連城籍作家項小米的《英雄無語》,這是客家話寫作的巔峰之作,但由於項小米是北大的語言學家,因此,有時整段整段的客家語言論述,讓讀者產生了疏離感。王小慶把客家話自然插入文中,特別是人物對話中,自然,不露痕跡,我以為這也是作品成功的地方。
(詹鄞森,閩西日報資深記者,省作協會員)

4、閩西晚報

王小慶先生的《別惹老實人發火》一書出版了。書呆子的我對書中許多有所思、存同感。 文如其人,王小慶也是老實人,先天條件不錯:出身好,源自於老實人家庭;後天努力,長期生活工作在老實人周圍,因此保存著老實忠厚的本性。老實人寫老實人,本分逼真,從美學角度而言,真的東西就是美的東西,美的東西容易被人接受;再加上書中許多語言是用基層民眾看得懂、聽得清的“本地話”來描述的,如此貼近生活的內容和“老實人”的簡樸文風,惹得更多老實人愛讀愛聽,這樣的精神食糧有生命力。 小慶書中有一篇叫《背景》的文章,我深有所觸。文中的堂姑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為了很小的廁所拆除一事帶了一些土特產到城裡找後台,其實找到後台的目的不是不願意拆除廁所,只是想證明上面有人、有背景,出一口氣罷了。這不免讓我想到我曾在農村工作時一些百姓在為一點小事糾纏來比後台時說:“我不怕你,我家在鄉政府里有人。”事實上常找到的後台就是《紅樓夢》中看門人焦大之類的人。由於工作關係,我與一些政府部門裡的同志認識,但本人不是大人物,協調能力有限,由於我曾在鄉下工作過,第二故鄉里的鄉親們時不時地會托我解決一些事情,對此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大的努力就是找些好聽的話來安慰老實人。 《別惹老實人發火》生動感人,從山狗的極度生氣到十分高興的轉變,小慶只是用了幾千字很自然地描述,真是耐人尋味,難怪此文能獲得太多高手的贊同。此外有親和力的文章還有《表哥來信》,該篇文章通過阿慶和小具之間的來信,描述了現代社會中人情世故多多引發“紅色罰款單”導致的苦惱和應對妙策,有現場感。實際上全書自始至終,一直以老實人為線索,閩西山區老實人多,小慶先生通過傳統和現代、農村與城市相結合,把他自己長期寫老實人的作品進行有序組合串成一本書,很好地反映了如今的世象百態。

三、小說章節欣賞

《別惹老實人發火》
在鄉村,誰都知道我細叔公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老傢伙。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細叔公整箇中午都沒有歇著,拄著根竹竿,一路顫巍巍地在村里游來盪去。秋日的太陽懶洋洋地罩在他的頭項,在他腳下映出一個短短的身影,他用竹竿“篤篤”地點擊著自己的影子,眯縫著眼打量遠遠近近的景致。突然間他變得眉開眼笑,因為他看到一對公雞正打鬥得厲害。公雞甲啄
著公雞乙的脖子,公雞乙雞爪扯著公雞甲的翅膀,兩個鬧得不可開交。
“打架沒賺,不是衫爛就是褲爛。”細叔公看了一陣,突然說。但不知是對公雞們說還是對自己說,總之看上去是那樣的無聊透頂。
由於公雞們遲遲沒有決出勝負,細叔公終究失去了耐心,帶著有些遺憾的表情離開了公雞們。他沿著細細的圳子,繞開路面張牙豁嘴的石頭,小心翼翼地走著。當然,他這個年紀也確實沒有辦法挺胸闊步,也只有小心翼翼地走著。前兩年他還能夠挑起百斤的稻穀擔,一餐吃上三大碗,經常深更半夜一個人溜上山去,
偷砍下一根粗大的杉木扛回家,然後再吃上兩碗冷飯才睡下。可兩年前的一場大病,躺了差不多有半年之後,他渾身精力便絲絲縷縷幾乎抽空至盡。此刻,他猶如吊線木偶般,東搖西擺地,走到王大山的家門口了。其實也是我的家門口,因為王大山的房子是同我家的房子挨在一起的。那時我正在念國小二年級,其時我剛放學回家不久,母親下地割稻去了,還沒有從田裡回來。我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正坐在大門門坎上,抓了一塊番薯乾,起勁地嚼著,又硬又韌的番薯乾,把我的嘴折騰得酸痛,要不是肚子被飢餓鬧騰得厲害,幾乎讓我喪失繼續吃下去的興趣。
邊吃著番薯乾,我邊把無聊的目光投向慢慢走近的細叔公佝僂的身影。
剛剛我說過,我細叔公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老傢伙。這下當然四處找著看看有沒有閒事管管。於是,當大山奮力把刀磨得“嚓嚓”作響的時候,細叔公好管閒事的“生意”便來了。
“山狗,磨刀啊?”細叔公發出了驚喜的提問,走近大山的時候,他低了低身子,雖然要低得太低是沒有可能的,畢竟腰的柔軟度不同往年了,但已經盡了全力,仿佛要看清楚大山手裡是不是拿的是真刀。於是,遠遠看去他顯得更加佝僂了。用勁嚼著番薯乾,我突然同情起他來,覺得他簡直是那樣的不堪一擊,只
要風吹一下就會倒地,何況他是一個十足的廢話大王,再老眼睛也沒瞎,明知故問,林大山手裡不是明明在磨著明晃晃的刀嗎?難道是槍不成?
大山依然用勁地磨刀,全神貫注,面對細叔公的熱情問候無動於衷,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飛快把一把鋒利的菜刀磨得“嚓嚓”響,時而用指頭探探刀口鋒利的程度。
但這並沒有打消細叔公多管閒事的積極性,大山的冷淡更加激發他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的決心。只見他更加熱烈地問:“山狗,把刀磨得這么快,是不是要殺頭牲?”
大山還是奮力磨刀,“嚓嚓”聲好幾次把細叔公的細碎的問聲湮沒,簡直把細叔公當作一縷風,一絲空氣,一隻螞蟻,或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細叔公面對冷漠,他顯示出非同一般的執著。他更加靠近大山,嘴唇幾乎就要碰上大山的頭髮,我擔心他會倒在大山身上,好在竹竿給他有力的支撐,他一迭聲地問:“殺什麼?殺雞么?殺鴨么?殺鵝么?屁股要切掉么?你知道我喜歡吃雞屁股......”
他本對大山的答覆不抱指望,因此打算自言自語一番,卻沒料大山雖然沒抬頭,卻發出瓮聲瓮氣含糊不清的聲音說:“殺人!”
“好啊,有人肉吃了。啊,你說什麼,殺人?”
細叔公張大嘴巴,“呵呵”地笑了起來。遠遠看去,那張嘴簡直說是破舊不堪的柴火間的破門,剩下幾個殘缺牙齒就像是幾截破木筒。我二叔柴火間門口便放了一堆,生產隊種香菇沒有收成,作為生產隊長的二叔和他的兩個兒子就把栽香菇用的木筒螞蟻搬家式地搬到他家柴火間門,現在已經堆得老高了,大半已經
霉爛,就像現在細叔公的牙齒。我一直弄不懂他們把這些東西搬回家,究竟派得上什麼用場?
“是啊,殺人!”王大山終於抬起頭來,使勁地瞪了我的細叔公一眼,大聲地說。臉上顯露出嚴重的不滿,對於他這么一個驚心動魄的殺人計畫,細叔公竟然是這樣一付模樣,竟然還從漏風的嘴裡冒出“呵呵”的笑聲,無疑對這時的氣氛是十分的不適宜的。
“那殺嘛人?”細叔公看王大山一臉正經的樣子,便也收斂了笑臉,也一臉正經地問。
大山沒有看細叔公,扭頭看著邊嚼番薯乾邊好奇地走近前去的我,似乎想表明準備殺的人是我,讓我好一陣頭皮發麻,暗叫不好。我停下了咀嚼動作,開始搜尋起貯存在腦海中的記憶,看看究竟有沒有得罪過林大山,衝著他叫過“山狗山狗,滿山亂走”、“山狗山狗,偷食骨頭”?有沒有像村裡的女人們一樣,使勁捏過大山的兒子胖嘟嘟的屁股?但確確實實是沒有,我始終是一個膽小的人,喜歡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
正想避開大山的目光跑得遠遠的,突然大山說:“我要殺肖屋的飛蚊,把他那條臭雕剁成八截。”我才舒了一口長氣,繼續朝他們走去,重新嚼起了番薯乾,因為剛才氣喘得緊,番薯乾也忘記吃了。
“啊呀!”細叔公吃驚地叫了一聲,身子搖晃了一陣,但終於穩定下來。看樣子大山氣恨恨的臉,紅紅的眼,磨得亮閃閃的尖刀終於把他嚇到了。
以前大山不是這樣子的,也沒有這樣子過。認識大山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根本上就是一個老實的人。打小開始就老實得很,他老爸還活著的時候,喝了酒總愛拿老婆和孩子出氣,大山是實心眼,人家一問兩問,他便把每天發生的事跟人家如實述說,以至於全村的人知道大山老爸昨晚又打老婆了,甚至傷在什麼地方都一清兩楚。一次他老娘出工的時候,揉著前胸一直說疼,結果村裡的婆娘一致地說,奶孩子的地方受傷了,要用韭菜汁多擦幾遍,好得快些。讓大山他娘覺得十分驚奇,連這十分隱秘的細節竟然也被泄漏出去了。當然,大山放學回家又少不得被老爸一陣痛毆。可這小子也怪,任憑老爸如何重拳出擊,他不哭不叫,
任他撒野。後來他老爸捉蛇時被蛇咬了,沒幾個時辰便撒手歸西。他老娘哭得渾天黑地,痛不欲生,大山卻在一旁無動於衷,末了還勸老娘不要哭,他當著來人的臉說:“有什麼好哭的,哭了又不會重新翻生。再說再也沒有人打你了,你都還要高興。”氣得老娘面如死灰,手指亂點:“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短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老爺子死了你也這樣,你就不會裝一下?”
最有說服力的例子是有關他相親的事。二十三四歲的大山的婚事,一向令他的老娘十分操心,一天到晚幫他打探有沒有合適的對象。合適的對象是很多,可人家姑娘總覺得大山不合適,有的嫌他家底不殷實,有的嫌大山太老實,其實大山有得是一身力氣,乾起活來不比人差,日子在村里也算是不好不孬過得去。一
回終於一位鄰村的姑娘願意跟他見面。可一見面大山怎么著,三句兩句便把自己賣了去:“我身上的夾克是三古子借我的,我穿的褲子是五林子借我的。”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根本就穿不起這樣高檔的衣服。氣得老娘全身發顫,媒婆差點背過氣去。當然,對於連稍好一點的衣服都穿不起的笨蛋,姑娘自然不願意跟他一起過。眼瞧著抱孫子願望再度落空,回家後,老娘從柴火間找了根繩子來,當著大山的面往脖子上套:“生下你這個笨蛋,早知道當初就扔到尿缸浸死!活該是當光棍的命!活著真沒有意思啊,我死了算了!”大山一把從老娘手裡搶過繩子,不聲不吭地走了。正當老娘擔心他做傻事,不一會兒卻見他捆了一大捆柴火回來,對老娘說:“我有手有腳有力氣,還愁討不到老婆?”二十五歲的時候,他終於討到了老婆。女人長得還算秀氣,長得豐滿結實,不足之處是一條腿稍短些,走路有些不方便。但這絲毫不影響大山的情緒,緊趕慢趕,結婚還沒有滿一年,便生下了一個胖小子,這時已經“呀呀”學語了。
大山要砍肖屋飛蚊的事,很快傳遍了全村。誰都知道我細叔公是個多管閒事的傢伙,可我至今也無法理解,憑他氣若遊絲的模樣,不知用什麼先進辦法傳播了這個訊息,怎么還沒有一刻鐘光景,我家門口便聚集了那么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從我有記憶時起,我家門口根本就沒有這么熱鬧過。我甚至看到了
一向來與我家有仇的王有德瘦小的身影。一回他與我爸爭捉水,一番激烈的言語衝突之後,我家差不多有五年沒有與他家來往了,平常兩家的成員碰見基本上視而不見,一個看天一個看地。我與他的小兒子細林雖然同班,但每次見面都如同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互相“哼”一聲就轉身走開。所以更不可能到人家家門口玩。這次真的是久違了。
讓我奇怪的是,雖然坪里密密地擠滿了人,但卻出奇的安靜。人們都似乎來看錶演的,主角是大山,情節是“嚓嚓”地磨刀,而且沒一個人嫌這齣劇過於單調,看得都很起勁,尤其是幾個個子矮的,使勁地踮起腿,脖子伸得長長的。就像王有德,藏在人群後面,本來脖子就長,這下使勁一伸脖子便變得細了,儘管對他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我還是真的很擔心他的腦袋從脖子上滾落下來。
再磨了一陣,再用拇指抹了抹,大山確信菜刀鋒利得砍人像切菜一樣容易了,他才站起身來,朝人群走去。人們“嘩”然自發讓開了一條道,好似一陣洪水襲來把雜物推到兩邊去。王有德的一隻拖鞋被人踩了,遺落在人們讓開的大道上,他也顧不上撿,只是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沾滿泥跡的拖鞋。大山鏗鏘有力地走著,踩著了地上的雞屎鴨糞,踩著了王有德的拖鞋,踩著了自己橫在地上的倒影,昂然走著,仿佛古代披著戰袍的勇士,毅然決然地朝充滿危險的地方走去,記得當時有一陣秋風瑟瑟吹過,樹上的黃葉紛紛落地,還有幾片落在他的臉上、肩膀上,被他用沒拿刀的左手拂開,更給他的背影塗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但也讓人相信肖屋的飛蚊必將被砍得一敗塗地。
很快,他走出了曬穀坪,跨過那小小的圳溝,繞過了他家的豬欄,眼看就要消失在他屋後的小徑里。人們才恍然大悟般地跟了上去,猶如一陣洪水過後飄浮在水面的物件,隨洪流而去。
“不得了,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人們邊跟著走邊擔心地推測。
“老實人發火了。”有人發出連聲感慨,“惹得老實人發火了真是不得了。”
也有人大聲地建議:“快勸住他,不然真會出人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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